2007年8月5日星期日
佩索亞/惶然錄
如果你看見佩索亞,那會是在街角;你會望見他的身形瘦弱而憂鬱,幾乎像一片影子,但那肯定是最不可能在風裡消失的影。
在自序當中,他寫到在一家平常的餐館遇見一個令他感興趣的人,並有機會與之攀談,我們從交談中看見了一種流離的身形,在「遇見他者」與「遇見自己」當中,那種緊密又疏離的灰色狀態。佩索亞遇見自己的過程,正如閱讀「惶然錄」時,所看見的一種心靈狀態。對佩索亞而言,這心靈狀態隨時充滿衝突與撞擊,在信任自身價值的模式下,發現一切的思維在現實中無法呈現,卻絕對改變了自身感受的速度──而也許,這速度是作者本身的氣質,要如何保有這樣對於自己姿態的信任,無疑是透過一次次對應於人事物的關注與撞擊而成。詩人信任自己,相對的對世界上可能的一定與切確提出質疑,最終如何發現在不信任與信任間能夠清楚觀看?心中形而上的命題能夠透過文字成就無解的解答。解答不為滿足任何人,只為了信任與否,和衝擊與觀照的當下。
一位詩人曾云:對憑感覺來生活的人來說,生命是悲劇。佩索亞在他的文字裡有一種悲劇形象,但無疑更貼近於憂鬱──這是一本憂鬱之書,非悲也非喜,非善非惡。
「不論我們喜歡與否,我們全都有一種形而上的思維;同樣,不管我們喜歡與否,我們也全都有一種道德觀念。而我的道德觀念極為簡單──對任何人既不行善也不做惡。」
無善無惡,一種不求悲憫亦不求評斷的灰色地帶,因無法確信善是否可能會是惡,或相反亦然,因此在這裡他傳達了一種自外於感官判別(快樂、悲傷、讚許、恥笑)的姿態,在「無善無惡」篇中,佩索亞提到了他去參加叔叔葬禮的往事,「叔叔是那樣的喜歡我,但不知道什麼,在回家的路上只有一種模模糊糊如釋重負的溫柔之感。」這種「溫柔之感」是什麼呢?既不是悲憫也不是事不關己,就純粹是形而上的一種事物的狀態。佩索亞在「惶然錄」一書中,呈現出對於各種人事物的觀照,卻往往不以判斷作為主要核心,而是一種灰色地帶的,形而上的憂鬱情懷。
正如筆下所寫到「昏黃街道上的行者」般,佩索亞用思考來感覺,其感知能力卻脫離了自身的思考,走向一個全然感知,卻包覆著人文思維的姿態。在「恨的愛」裡,「絶大部分的人用感覺來思考,而我卻用思考來感覺」,於是我們在佩索亞的字句裡所讀見的喃喃自語,不僅具文學性,同時也背負了一個「用思考來感覺」的人,對自我狀態的了解與觀點。這令他惶然,但同時也讓一個文人,得以在文字裡找到安身立命之處。
by 陳玠安。
2007-08-05
<木心選書> 佩索亞/惶然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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